異鄉人 筆記
習慣
「如果我必須住在一棵枯樹幹裡,什麼事也做不了,只能抬頭仰望幻化的天空,我也會漸漸習慣。」
當《異鄉人》裡面的主角莫梭因為太陽的灼熱而開槍殺人,被捕入獄,一開始最辛苦的,是他的思考模式還是像一個自由人一樣。他會突然想去海邊,感覺浪就在腳下,走入水中、渾身舒暢。一回神,才發現牢房的牆逼得那麼近。但是幾個月後也就習慣了。每天等待散步,或是律師來訪。其實,在原本的世界中,他也是這樣耐心等到星期六,才能將瑪莉擁入懷中。仔細想想,有沒有被關好像沒差太多。
在牢中,難熬的還有對女人的渴望,以及菸癮。但是,熬過痛苦也是一種打發時間的方式。熬過就習慣了,習慣了就不再是懲罰。
有了習慣,讓我們不管有沒有自由都得以生活得下去。甚至,我們會以為那就是自由了。
原則
「他起身,直視我的雙眼。這遊戲我太熟悉了,我經常和艾曼紐或塞勒斯特比賽,通常都是他們先把眼睛移開。」
瑪莉問,你愛我嗎?他說,我覺得不愛,但這真的不重要。那你要不要娶我?好啊,如果你想的話。可是結婚是一件嚴肅的事耶。我不覺得。如果有其他跟你很熟的女人這樣問你,你也會說好嗎?那當然。
如果要用一句話說出莫梭的原則,大概就是Nothing matters. 不去深究任何事物的意義,他可以喜歡咖啡牛奶,喜歡游泳、喜歡菸、喜歡女人,但是愛是什麼?這問題他完全不在乎,而且毫不掩飾。
監獄牧師問他,是不是真的不相信上帝?他說,我都快死了,根本不想浪費時間在上帝身上。監獄牧師苦勸他:如果你願意去看,就算是最可悲的人,也會看到在這黑暗的牆面上,浮現出一張神聖的臉。莫梭愉快地說,這幾個月來我的確有在上面找過臉,那張臉和太陽一樣明亮,如同慾望的火焰,那是瑪莉的臉。對他來說,慾望就是希望,沒有什麼東西是更神聖的了。
Nothing really matters. 他不說謊,因為沒有必要。事情不曾改變,世界不曾改變。在瞪眼比賽當中,他的赤裸是致勝關鍵,沒有秘密,沒有任何需要被看穿的東西。這樣一個不玩遊戲的人,單調、誠實到讓人恐慌,所以檢察官不得不在法庭舞台上,幫他的靈魂冠上一些精彩的罪名,否則大家可能會一不小心分神,回頭審判自己。
眼睛的對峙也出現在開槍之前的場景,在與亮出小刀的阿拉伯人不眨眼的對峙中,在海水、沙灘與太陽之間,一切都靜止了,笛音與泉水聲加倍了寂靜。這時他突然明白,他可以開槍也可以不開槍。就像是在媽媽的喪禮,莫梭唯一記得的是護士說過的話:如果走得慢,就有可能被曬傷;但如果走太快流了一身汗,進教堂就會著涼。不管怎樣都沒有出路。
在這場無意義的敵對當中,毒辣的陽光最終讓他開槍,犯下這樁無意義的罪行;最後補開的那四槍,就是莫梭的原則。什麼事都無所謂,但做了就要確定自己在做什麼。
信仰
「你真的不抱任何希望嗎?難道一直以來,你都真的認為人死了就死了,沒有任何東西會遺留下來?」 「沒錯,」 我回答道。
如果說信仰是當人站在死亡之前,手中緊握的東西,那麼,選擇赤手空拳的莫梭,的確是會被視為一個英雄了。
「在生命逐漸消逝的養老院,傍晚時分就像傷感的休止符,如此靠近死亡,那時媽媽一定感覺到自由了,準備好再活一次。沒有人——沒有人有權力為媽媽的死哭泣。我也準備好再活一次了。」
對牧師的失控暴怒洗淨了莫梭,徹底為他去除希望,莫梭終於想起媽媽。沒有多餘累贅的情感,僅僅因為理解了而同在。就像他終於在這個充滿星星和預兆的夜晚,將自己向冷漠的世界敞開。他的冷漠就是世界的冷漠,世界就是他的兄弟。在相同的冷漠中找到了歸屬,莫梭再度感到快樂。這一刻他擁有最堅實的信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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