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季大山 奇萊

／水、石頭、樹／


11月16日，今天是在奇萊大山的第五天，從成功山屋走回登山口，回程大約5k往上，到最後2k都還有陡上的地勢！前兩天在間歇的雨中，和一夥熱血的人出去「散步」，不小心就拼了北峰，隔天又拼上主峰，早已經把力量用完了，全身肌肉都已經在逼出僅存的一點點力氣，跨出勉強的下一步。

我不像學生幹部們在前兩個月做了嚴格的體訓，常常是一副懶散、倦怠、晃神樣。可是敬山之後像是受了某種召喚，相信在惡劣的天候、入水的帳篷後面，會有很多很多意想不到的感受等著，而我必須以全部的體力和意志去換取。


第二天在雨中走到成功山屋．地是濕的，牆是濕的，睡墊拿出來也是濕的。每個人只有幾乎不夠一塊睡墊的空間。雨一直下，隔天估計是糜爛日，要在山屋裡休息玩耍一整天。計劃隔天想去北峰的十幾人，熱情也一直被間歇的大雨澆熄。


北峰的地形難度高，如果雨大，崩壁還可能土石流，總召習之要我們仔細評估上北峰的風險。雖然有滿滿的不確定，但我一點也不想待在山屋，這幾天我連賴床都不想，就算每晚可能只真正睡著一兩個小時。上不上北峰其實無所謂，我只想走到山裡面，和不同的樹木小花果子相遇，試著聽他們說話。


隔天清晨五點，還下著絕望的雨，十二人決定往北峰的方向去「散步」，不管走到哪，11點就要準備下撤。一夥人興致高昂，雨下下停停。我心情是放鬆的，不急著往上衝，想把周遭每一棵樹都看仔細。樹是什麼？心裡跑出這樣的問題。


遠處乍現了一小小片藍天，途中也快閃了一咪咪陽光，我們走著攀爬著就這樣上了奇萊北峰。


我感受不到北峰的危險，因為我唯一能做的，是全神貫注地感受每一個石塊，尋找適合的腳點和下一個著手處，他們帶給我的是非常大的安全感。


回程手都要凍僵了，一路淋著雨，在傾斜的碎石坡、高低起伏的石塊，和潮濕的樹根上不斷調整重心，小心翼翼走著，回到山屋已經裡裡外外濕透。


／星星、太陽／


山裡的夜晚，空氣溼冷，頭燈白光閃現交錯，廚房忙亂。


走出山屋開會，一抬頭，星星！！！整個夜空佈滿星星，多到難以辨認簡單的星座。


第四天，清晨六點出發，預計上陵線10:30拍全校合照，再決定要不要上主峰。


太陽！太陽！太陽！！！暖暖的陽光鋪在石崖邊，前面因為要通過較困難的地形堵塞了，幾個人排排坐，說在等著玩雲霄飛車，還嚷嚷著說要訂清心，我和小仔坐在石崖邊坡上奢侈地曬著陽光。


太陽曬不進去的登山鞋襪，還是濕到可以踩出水，但要不是這樣，我們在到達陵線、脫下鞋襪，赤腳的一瞬間，就不會覺得如此舒服痛快。



／歌／



最後一哩路，在無遮蔽兩百公尺陡上的草坡，東尼壓隊，陪著已經沒力的我和翰甫慢慢前進。我們播了可以一起唱的萬青，從〈秦皇島〉開始播整張專輯，唱得上氣不接下氣，但是一下就忘了身體的累，有了愛歌的支持，很快地就從上坡走到樹林小徑。這時正播著〈揪心的玩笑與漫長的白日夢〉，進入間奏，東尼說，你聽，這間奏就好像這條路！


一路哼哼唱唱，0.3k，快，快到了，0.2，0.1！十萬嬉皮開始收尾，最後一個音落下，抵達登山口。


最後是磅礡的狗尿館，幫我們噴灑出了無法言喻的激動。



／山／

「是誰來自山川湖海，卻囿於晝夜、廚房與愛？」

我說不清楚為什麼這次和奇萊大山的連結特別深，想到已經離開了祂就要大哭。祂帶給我的感受飽滿到撐破萎糜的我，想起我們原本都來自山川湖海，卻困于一隅，搭建起勞勞碌碌、封閉循環的生活。終究，我們還是要回到那個充滿商品、知識和話語，人之間角力多於互助的世界。

可是我不想忘記那些樹的樣子、石頭的觸感、陽光的可貴，我不想忘記箭竹叢如何支撐我們屁孩式的翻滾，還有石壁凹處我像狗一樣喝著的甘美雨水。

趁現在還記得，我要以一個最誠摯的心，感謝奇萊大山，帶給我們三天的雨、兩天的好天氣與一段平安的旅程。

感謝因為山而相連在一起的人們，一度如此相連的我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