關於眼淚



「今晚我用全部的眼睛哭泣。試著體會德希達說的,淚眼模糊時才會發現這天啟式的,眼睛的真相:不為觀看或凝視,而是懇求,是訴說愛,喜悅或悲傷。


哀悼或喜悅的眼淚來自何人何處?又是為誰、為什麼哭?如果我們願意懇切地探詢,淚水是從何處流下,盈滿了誰的眼睛?這個世界會不會更值得期待一點?這個假設的問題,是我擅自替德希達問的。」

引自黃宗慧老師,深深觸動我的一段文字,重新回到最柔軟的地方探問,在這一片紛擾、誤解與偏見中,曾用全部眼睛哭泣的人們,一定有一些真切的盼望或失落,或許也都源自對生命的熱愛,可是為什麼眼淚好像都藏在很深的地方,取而代之的語言為什麼都變質了?

想到村上春樹說的,必須好好的面對心中的混沌才行。在這語言容易遠離真心的網路時代,要能對自己的話負責,也唯有如此才行。



村上春樹的一席話:

「我想,混沌這東西在誰心中都有。我的心中有,你的心中也有。並不一定要在現實生活的層面具體地,以眼睛看得見的形式,對外顯示出來。並不是能在別人面前炫耀「你看,我所擁有的混沌有這麼大」的東西。如果想和自己內心的混沌相聚的話,只要安靜閉嘴,一個人降到自己的意識底層去就行了。我們必須面對的混沌,值得好好面對的真正的混沌,就在那裡。就潛藏在你的腳底下。


而且要忠實且誠實地將那化為語言,您所需要的是沈默的專注力,不氣餒的持續力。到某一點為止的堅固地制度化的意識。還有為了經常維持那樣的資質所必要的體力。」

黃宗慧老師全文:

尼采,在都靈,因為街上一匹被鞭打的馬而淚眼模糊。因哭泣而視線模糊,既不是看見,也不是沒看見,是不在乎淚眼看不清,德希達說。
這個世界上的人,都爭相證明自己看得最透徹,觀點最正確,觀看與權力掌控的密不可分,當然不只德希達討論過,但是我喜歡他在解構視覺中心主義時,把哭泣這件事刻畫得如此動人。眼睛的要素是眼淚而不是視覺,所以盲人同樣會哭泣;所以觀看可以只用一隻眼睛,眨眼也是,但是哭泣卻需要用全部的眼睛,眼睛的全部( c'est tout l'œil, le tout de l'œil qui pleure ):只要你有兩隻眼睛,甚至你是傳說中的百眼巨人,都不可能只用一隻眼睛來哭泣。
今晚我用全部的眼睛哭泣。試著體會德希達說的,淚眼模糊時才會發現這天啟式的,眼睛的真相:不為觀看或凝視,而是懇求,是訴說愛,喜悅或悲傷。
哀悼或喜悅的眼淚來自何人何處?又是為誰、為什麼哭?如果我們願意懇切地探詢,淚水是從何處流下,盈滿了誰的眼睛?這個世界會不會更值得期待一點?這個假設的問題,是我擅自替德希達問的。
我想德希達一直談倫理,談未來,應該答案是肯定的吧?但很不幸的是,現在,我們依然活在一個嘲笑眼淚的世界裡。彷彿眼淚是懦弱,求助,非理性。
然而即使為非人類的生命受虐而哭不被認可,甚至會被許多覺得自己看得最清楚的人睥睨,我還是會用我全部的眼睛哭泣。真的希望有那麼一天,能因為看到人類的傲慢、以及對他者生命的輕賤終於稍稍收斂了,流下喜悅的淚水。
但是現在我覺得那一天好遠,也許,是因為我淚眼看不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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